過去談到歷史上的中外文化交流，眾所周知的中國名產是絲綢、茶葉和瓷器，卻少有人提到家居。實際在近代廣州，作為中國古代家居三大流派之一的的廣式家居，是當時非常流行的出口商品，也是中西貿易與文化交流的產物。
6月30日舉行的清代廣作紅木家居文化論壇上，文博界的多位專家學者介紹了廣式家居蘊含的深厚歷史、文化積淀，揭示了其中包含的工匠精神以及今天傳承面臨的困境。隨著近年清代廣式家居收藏、回流的熱潮興起，有專家呼吁，學界應該加強對廣式家居的研究和挖掘。
清代廣州存在一個巨大的家居市場
“高檔的廣作木器家居，在清代擁有一個剛需的國內市場，又擁有一個廣闊的海外市場。”中山大學教授章文欽以清代廣東十三行、明清之際中西文化交流史的研究著稱，他指出，廣作家居起源于明代，盛行于清代，清代廣州存在一個巨大的家居市場，當時廣州的家居店有竹器店、藤器店和木器店，廣作木器家居用料十分考究，多為花梨、紫檀、紅木等貴重木材。這些當年作為商品進口的廣作家居，如今很多都成為文物現身海外的博物館和文物市場，其中有部分款式為西洋風格，是由廣州工匠為迎合海外顧客口味而制作出來的，與訂燒瓷相類似，都是中西文化交流的一種表現形式。
章文欽介紹，當年廣州的達官貴人、豪商巨富，都以使用這些廣作木器家居為時尚。他還特別介紹，清朝內務府有廣木作，每年由粵海關監督呈進花梨、紫檀、紅木等珍貴木料作為用材，工匠也由粵海關監督在廣東征調，再送進京。
廣州大學十三行研究中心主任冷東也從清代十三行的歷史論述了廣作家居的重要性。廣州十三行是清代紅木家居的銷售中心，從制作工藝看，那時的廣作紅木家居主要有紅木質地家具、漆器紅木家居和鑲嵌紅木家居。當時的廣作家居還是故宮家具的重要來源，通過輸入宮中，再影響“京式”家居的形成。
孫中山大元帥府紀念館館長程存潔從通草畫中也發現了廣作家居的歷史痕跡。其中，清代廣作家居呈現了各種形態，有木制，有竹制，種類有八仙桌、凳、椅、茶幾、博古架等。當時廣作家居品類繁多，制作工藝精良，生產分工精細化，具有中西合璧的藝術風格。
廣東民間工藝博物館館長黃海妍認為，18、19世紀廣州海外貿易的繁盛，“洋裝”出口家居生意的興隆，使得清代廣東酸枝家居的形式深受西方文化藝術的影響，反過來，中國傳統家居造型嚴謹、肅穆，榫卯結合，技巧精密的特點也融入到出口家居的制作中，受到西方人的喜愛。
既要堅守工藝傳統，又要創新觀念
“我們見過古敦煌的壁畫和雕塑，一定會為之驚嘆：這是不朽的杰作。但這些作品的作者，當年都是社會身份低微的畫匠和工匠，他們以一往無前的精神，鍥而不舍的努力，成就了不朽的杰作，卻連自己名字也沒有留下，支撐著他們的精神支柱，正是藝進于道的中華民族的文化精神。廣作紅木家居的精品，正是廣作家居工匠心血的結晶，與這種藝進于道的文化精神一脈相承。”章文欽在演講中，專門為歷史上不知名的“工匠”們以及他們身上令人欽佩的“工匠精神”點贊，認為“工匠精神”正是中華文化精神的一種。
黃海妍也認為，廣式家居中蘊藏的“工匠精神”就是一種精雕細琢、精益求精的精神，傳統給了我們很多范例，但不能固守傳統一成不變，既要堅守工藝傳統，又要創新觀念，在這個浮囂的時代，這一點尤為重要和難能可貴。
傳統廣式家居的第四代傳人、廣式硬木家居制作技藝“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楊蝦當天也來到了現場，他曾說過，“我是聞著木屑香長大的”。他堅持用傳統的工藝，但在觀念上、造型上，秉承了廣作家居善于兼容并蓄的傳統做了不少改良。楊蝦說：“我們的創新，都是在堅持中發展，既要融入現代人追求的舒適感覺，又要保持傳統的工藝不變，比如傳統廣式家具的制作不用釘子，而是用入榫的技法，一直堅持沿用至今。”
不過，跟許多傳統技藝一樣，廣作家居也面臨著傳承的困境，楊蝦說：“一個木雕工至少要三年才能出師，現在有誰能坐得住這個板凳呢？又有誰愿意花上幾年時間來熟悉工具呢？”
廣式家居“回流”熱，呼吁更多研究
廣東省文物鑒定站站長肖洽龍注意到近年清代廣州外銷藝術品的回流熱現象，其中也包含了廣式家居。他指出，雖然清代廣州外銷藝術品種類多，數量大，但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內，這些藝術品大多銷售并留存在海外，主要收藏在歐美國家，所以在國內未能得到足夠重視。改革開放后，隨著經濟發展，人們生活水平提高，對精神文化的需求日益增長，推動了這些外銷藝術品重新回到大家的視野里，產生所謂的“回流”現象。目前，藝術品市場上的清代廣州外銷藝術品交易日益頻繁，甚至出現了專門經營的機構和個人。
美國洛杉磯藝站美術館創辦人林劍峰是海外藏家，他對廣作家居在海外收藏的歷史與現狀比較了解。據他介紹，兩百多年前，收藏一套中國家居是歐洲貴族時尚生活品味的象征。早期收藏廣作家居的海外人士，很多都是喜歡中國文化的“中國通”，他們既鐘情于家居的實用性，也對藝術品味很有興趣，對他們來說，這些家居體現了異域的文化風情。到上世紀80年代初，隨著改革開放，廣作家居再次形成大量出口的熱潮，很多旅居國外的華僑熱衷收藏廣作家居，藏品寄托了他們思鄉之情，還有不少則是熱愛東方藝術的海外藏家。林劍峰很看好廣式家居的收藏潛力，“從2010年開始，海外各大拍賣場都競賣廣作家居，近年廣式家居大量回流國內，形成收藏熱潮”。
清代廣式家居是海外研究和收藏的熱點，冷東從學術的角度呼吁，加強對清代廣式家居的研究是學界和家居界的當務之急。
編輯：201602
